新媒體藝術展受追捧 到底是景點還是藝術館?

今夏京城藝術館哪類展品最火爆?非新媒體藝術莫屬。

新媒體藝術展受追捧 到底是景點還是藝術館?

由日本新媒體藝術團體teamLab打造的“花舞森林與未來遊樂園”,正在798藝術區持續迎來爆棚人氣;亮相今日美術館的“未來的狂想”展,每天都排起超過百人的長隊;暑期專為青少年打造的“我的家在紫禁城”,也以多媒體形式後來居上,成為故宮最熱門展覽。

曾經如同“星星之火”散落在各大展覽上的新媒體藝術,儼然迎來屬於自己的風口。不過,且慢興奮,當它們只是被當作攬客的噱頭,喪失藝術性後,展館恐只是淪為了一種新“景點”。

火爆

排長隊太曬,要不“二刷”

受邀為798藝術節拍攝素材的斯科拉·克魯尼,幾乎每天都會湊到位於園區的佩斯畫廊轉悠幾圈。“場館外排起一百多米的長隊,讓我懷疑自己到底身在柏林還是北京。”在這位長年遊走在世界各大藝術區的美國攝影師印象裏,將觀看藝術展覽融入血液的德國人排長隊進館並不稀奇,而兩月前佩斯北京引入的一場展覽,讓他不得不感慨北京觀眾對藝術也是如此熱愛。

耗資超百萬元的這場藝術大展,是由日本新媒體藝術團體teamLab帶來的“花舞森林與未來遊樂園”。雖然門票高達150元,而且在裏面逗留時長還有限制,但兩個月裏排長隊等待入場已是司空見慣。“他們告訴我,展覽太酷炫,如果不是排長隊太曬的話,還想進去二刷。”第三次來華的斯科拉見識了京城年輕人消費藝術的潛力。

半月前亮相今日美術館的“今日未來館”,同樣人氣爆棚,平常每天五六百人的參觀量陡然升至一兩千人。展覽共包含27組藝術家的27件作品,涉及裝置藝術、實驗音樂、聲音影像、空間交互,它們藉助全新的高科技,試圖與參觀者建立互動。“我會感覺在幾分鐘裏就從公元前四千多年的中國北部,遊走到當下的美國紐約。”95後的趙宇旻説,他躺在由土耳其藝術家帶來的《無窮之屋》裏,望着由燈光打造的漫天星空,完全放空自我。

不少人對不久前在故宮展出的“四僧書畫展”還記憶猶新,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石濤等人的書畫,一度引來擁躉無數。不過,要論人氣,十天前推出的“我的家在紫禁城”顯然更勝一籌。由於引入了多媒體影像,讓皇宮“動起來”,吸引了很多人站在康熙皇帝出生地景仁宮門外候場。

冷觀

到底是景點還是藝術館

相比斯科拉·克魯尼的樂觀,國內藝術批評者王明賢要冷靜得多。在他看來,“花舞森林與未來遊樂園”雖然地點選在藝術氛圍濃厚的798,但展示內容與藝術的關聯性不大。他更願意以“燈光秀”來界定這場吸引眾多年輕人前往膜拜的活動。“即便在日本國內,關於teamLab也存在不小爭議,那就是他們的作品到底算不算藝術。”王明賢解釋説,它們更像是用炫彩燈光把參觀者包裹起來的一場秀,除了帶給置身其中的人們某種體驗,作品甚至簡單得不需要做任何輔助説明。

在他看來,歷經前些年的發酵,今年的確進入了新媒體藝術的爆發年,但引人誤入歧途的作品也不少。“是時候釐清‘新媒體藝術’的概念了,不是所有聲光電的東西都可以往裏面裝。”王明賢説,雖然目前並沒有統一的定義,但不外乎以下幾點——以數字技術為基礎,融合網絡、虛擬技術在內的藝術形態,“落腳點在藝術上,只是傳播載體不再是畫布或是宣紙。”

在佩斯畫廊一個面積約60平方米的黑屋子裏,設置了59台投影儀,配樂是由與teamLab合作多年的電音音樂家所作,作品名字頗為詩意,叫《被追逐的八咫鳥、追逐同時亦被追逐的八咫鳥、超越空間》。展廳內標誌性作品“Flowers and People”,利用實時運算技術呈現一年四季的鮮花,而虛擬的花海會根據觀看者的互動行為綻放或凋謝。更大的噱頭是,在屏幕上看到的每朵花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且一旦凋謝就永不會重生。

“除了作為青年男女取景拍照的地兒,看不出它到底傳遞給人們哪些思考。”藝術批評者顧鴻認為,所謂黑科技從來不是新媒體作品的最重要考量,“作品成功與否,關鍵在於是否拓展了藝術的邊界。少了藝術,展場就淪落成‘景點’。”

出路

傳統文化內核或是解藥

從事新媒體創作超過三年的劉唯,很少參加展覽,因為想要傳遞一個明晰觀點真的很難。“沒有想要表達的觀點,更像是在做技術展示,導致參觀者也只能以是否酷炫品評好壞。”他直言,如今大部分人買票進場看新媒體藝術,可能並非多麼熱愛藝術,而是覺得以前沒有過類似體驗,“新媒體作品最為亮眼之處,便是實現了藝術創作者和參觀者的互動,但很多時候恰恰相反,它讓展覽變得貧乏。”

曾擔任798多媒體藝術節總策劃的黃巖認為,在急劇轉型中的當下中國,藝術創作也不應拘泥於一種風格,新媒體藝術與傳統繪畫都有各自擁躉,不過,再時髦的技術,也無妨從中國傳統文化裏尋找靈感,因為只有學會調用、整合本民族文化資源,藝術之路才能走得持久。

久居海外的知名藝術家谷文達也有類似感慨:“沒有傳統滋養,當代藝術永遠是個孤兒。”身為浙江美術學院“文革”後招收的首批研究生,他接受的是嚴格系統的國畫訓練。在他看來,中國的當代藝術終將會接續上文化傳統,就像西方的當代藝術萌發自文藝復興。至於如何取法傳統文化,他也給出了見解——簡單把京劇臉譜、山水畫、書法這類典型中國符號植入作品,並非真正借用、傳承。一直在吸納、演變的文化傳統,也要有時代的影子。

“當下的藝術家應該有準知識分子的心態,去跟大眾分享他對文化的理解。”在國內外新媒體藝術評獎中屢有斬獲的吳秋龑認為,以前的藝術觀賞都是靜止、被動的,而新媒體藝術由於綜合了不同媒體的特點,加之近些年引入的VR/AR技術,藝術才變成可以關注、分享的內容,“它應該成為無縫對接藝術與公共生活的突破口。”

(陳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