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靖國神社 恨軍國主義

2011年,他在日本靖國神社縱火;2012年,他向日本駐韓使館投擲燃燒瓶。特殊的家庭背景,使他捲入中日關係的程度比一般人更深。有人誇他愛國真勇士,有人貶他非理性衝動。

火燒靖國神社,讓劉強的人生軌跡突然轉向。在這條路上,他甚至不惜偏執地前行,“被我點燃的,不是仇恨的野火。我想要燒燬一切腐朽、自私和怯懦。”

他的表演和堅持

星期三,劉強會定期出現在日本駐廣州總領館門前。最近一次,他展示的新作是“日本謝罪”

劉強獨自站在人羣中,被協警和酒店工作人員團團圍住。在等待派出所民警“接走”的間隙,劉強變換着普通話、粵語並偶爾夾雜英語,高聲和眾人理論。

火燒靖國神社 恨軍國主義

劉強身上的一件白襯衫被廣州6月份的天氣溻濕了貼在脊背上,隱隱透出一週前剛剛文上去的“精忠報國”四個字。20分鐘前,他剛剛脱光了上衣,在位於越秀區華樂路的花園酒店門前展示了這件新作,以及其他幾幅寫在宣紙上的書法作品——“日本謝罪”、“中華崛起”。此前還有幾次,他邊展示邊用手指向斜插在不遠處的日本國旗——偶爾還會做出手槍的手形。

花園酒店,是日本駐廣州總領館的館址。對於上述系列行為,劉強自我定義為“文藝表演”。他不聚眾,只偶爾帶個朋友為他拍照留念。他説,他想要通過此舉提振民眾的愛國熱情和自信心。

這一天是6月11日,是自今年2月5日以來劉強第六次來總領館門口做“表演”。一工作人員在與劉強爭吵時皺眉表示:“我們不反對搞示威活動,但他的行為經常有點偏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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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世和壓抑

對日本人,他將“兩分法”沿用至今——恨而不怨。恨的是軍國主義,但對當代日本人無怨

1974年6月20日,劉強生於上海市。爺爺是新四軍十六旅四十八團團長劉別生,歷經抗日和內戰的槍林彈雨,1945年犧牲於搶奪地盤的國民黨軍隊的槍口下。奶奶也曾是新四軍副參謀長周子昆的軍部機要。

劉強從小不在父母身邊,上學前由外婆帶大。1985年12月,外婆楊英在去世之前將自己的身世透露給劉強:她原名李南英,生於平壤,1942年被日軍抓到中國做慰安婦,戰爭結束後留在中國,婚嫁生女;楊英的父親,也就是劉強的外曾祖父李勝式,由於在日佔期堅持在首爾中學教授韓語,被日軍監禁並拷打致死。但兒時的劉強並沒有種下反戰或仇日的種子。對日本人,他將“兩分法”沿用至今——恨而不怨。恨的是軍國主義,但對當代日本人無怨。

生於一個軍二代家庭有時會讓劉強感到很壓抑。1997年,在上海感到“壓抑”的劉強前往廣州,想要“改變”、“提升”自己。他先是在一家日美合資的企業裏工作,第一次體驗了“在日本人面前講英語,他才會老實”的經歷。2005年,他第一次登上日本國土,在東京遊玩之際到靖國神社門口唱了一首新四軍軍歌。

2007年,劉強開始學習心理療法,剛好在汶川地震之前拿到了心理治療師的認證,而後他赴川援助。

他的善良和不屈

他懷着以德報怨的心去做志願者;面對屈辱,他跑到當地一個神社撒了泡尿

2011年3月,日本9級地震造成福島核泄漏。半年後,劉強赴日本參加志願服務。有朋友攔阻:日本人什麼東西,你要去幫他們?劉強淡淡答道:日本人很好的。劉強母親這樣總結兒子赴日:他是懷着以德報怨的心去的。

志願服務期間,他先去和歌山縣YMCA學校短訓日文。和歌山是二戰時日軍第四師團61聯隊的駐地,當地有不少人是侵華日軍的後代,提起那段歷史,他們臉上滿是驕傲。劉強對此感到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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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校時,他發現一名教務總長對日本,甚至韓國和台灣學生都畢恭畢敬,只對中國大陸學生頤指氣使,而大陸學生則唯唯諾諾。劉強有一次與教務總長吵了起來。爭執不下,劉強跑到當地一個供奉靈位的神社撒了泡尿。

在課堂上練習造句時,劉強突然起立:“我們消滅了一小隊日本鬼子。”整個國際班掌聲雷動;學校聯歡會上,劉強在台上一邊演奏樂曲,一邊講述南京大屠殺。第二天他就被強行逐出學校。

2011年12月18日,劉強看到了一則新聞——時任日本首相野田佳彥強硬拒絕了時任韓國總統李明博提出的解決慰安婦問題的要求。劉強盛怒之下,當即用紅筆在自己的白色T恤上寫下了“謝罪”二字,“我當時就想起了外婆。”

怒火難消,劉強打算去靖國神社牆外噴漆。而他的一個日本朋友卻嫌他膽小,“你算是男人嗎?”一次泡温泉時,劉強下定決心。大事預定在2011年12月26日。這一天是毛澤東的誕辰日,更重要的,是劉強外婆去世的日子。

火燒靖國神社 恨軍國主義 第4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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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勇氣和機遇

韓方派出了10人的律師團隊辯護,首爾高等法院最終裁定“不允許將罪犯引渡至日本”

2011年12月25日,劉強從超市買了4罐汽油,塞進行李箱後從福島乘火車至東京。當天下午,他出現在靖國神社對面,在“踩點”時看到了整個神社被嚴防死守的態勢。他注意到,“神門”是一處可供突破的監控死角,當即鎖定神門為襲擊目標,隨後迅速返回賓館,繪製行動草圖。後三次折返實地查看。是夜,劉強只睡了兩個小時。26日凌晨2:00,劉強換上黑色羽絨服,買了條圍巾蒙面,而後開車至距離神門步行5分鐘的地方;3:50,他來到踩點過的側門旁,巡邏警車離開後,他雙手一撐,躍過1米高的矮牆,順勢藏在一棵大樹底下;3:55,劉強把汽油灌入幾個備好的酒瓶中,隨後來到神門前,向基座和頂上國徽潑去;4:00,劉強點燃打火機,火焰躥起。

逃離縱火現場的路上,為掩人耳目,他換了裝,途中還特意換了另一輛出租車到達成田機場,安然逃至韓國。

2012年1月8日,劉強來到日本駐韓大使館前,再次引燃火焰瓶並砸了過去。這一次他沒有逃跑,而是站在原地。兩分鐘後他被警察抓捕,後以“放火未遂罪”被首爾中央地方法院判刑10個月。

這下,日本人知道了靖國神社縱火的事實。日方由此通過首爾高等檢察廳向韓方提出引渡申請——請求將犯人引渡至日本。結果,韓方派出了10人的律師團隊予以辯護,首爾高等法院最終作出了“不允許將罪犯引渡至日本”的裁定。2013年1月,劉強自由了。

據媒體報道,日本政府對此大為光火。中國外交人員研判形勢,決定讓劉強在第二天一早就搭乘首爾飛往上海的航班。劉強剛剛登機,日本派出的行動小組就抵達機場,撲了個空。

他的温和與理性

再採取暴力的形式不太好,莫不如改為“文藝演出”,用側面的方法來表達情緒

2013年1月,劉強從韓國被釋放回國,之後在上海的家裏住了“難熬”的兩個月。“我爸媽整天説,‘丟人啊’、‘惹麻煩啊’,我爸幾乎要跟我脱離父子關係。”劉強説。

韓國首爾高等法院對劉強作出的一份判決中,曾提到“罪犯存在躁鬱症症狀,但鑑定結果為輕微”。劉強承認曾在韓國某家精神病鑑定醫院住了一個月,以配合司法鑑定,但不認為病症對他產生了影響。“人不輕狂枉少年。”他自嘲説。

之後他離開讓他感覺有些壓抑的家,重新回到廣州。2014年新年剛過,劉強和他的朋友們討論:再採取暴力的形式不太好啊,莫不如改為“文藝演出”,用側面的方法來表達情緒。

好友雷霆總是記得他説的一句話:我們改變不了別人,只能改變自己。永遠從自己身上找問題。“放火肯定不行了。他也想過更温和、理性的方法,去遊説呼籲其他人,但大家似乎有各自的想法。他希望國人能夠團結起來,不再懦弱、窩裏鬥。這種演出大概就是要提振民族信心,感染他人。”雷霆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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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強會彈鋼琴,能唱歌,還寫得一手大字。2013年2月2日,他寫下了“日本謝罪賠償”的字幅以及一封表達反對日本政客參拜靖國神社的大字信。三天後,劉強帶着這些作品來到日本駐廣州總領館門外,完成了首次表演。

他的困頓與堅持

劉強總感到周圍有人在“關注”着他,“我在裏面説話沒人理我,但他們又不退羣,就在那兒看着你”

身邊有人用惡毒的字眼嘲諷他的行為,也有人認為他代表了“民族血性”。雷霆在幾年前第一次接觸劉強時,還是他心理輔導課程的學員,“他很與眾不同。他傳遞出的那種正能量,讓人感到正義感和勇氣,讓人敢於突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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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與眾不同給劉強帶來了麻煩。他的職業原是外語老師、翻譯、心理治療師,但原本與他有合作的外語培訓機構、心理課程培訓班,此時紛紛與他斷開聯繫,致使他無收入的狀態持續至今已半年,“不用日本人,咱們自己人就把我搞死了。”

除了公、檢,劉強登門的還有領事館。除了這些,沒有更多的單位和組織與他有接觸。原本應當與他站在一條戰線上的“保釣”人士,也紛紛以某種微妙的原因與他決裂,翻臉為敵。甚至,父母雙親也與他日漸疏遠。

但在另一面,劉強又總感到周圍有人在“關注”着他,讓他感到好笑。有一些陌生人時而出現與他聯繫,他則索性把他們拉進了一個微信羣裏。“有(日本)朝日新聞的,有NHK的,有我們國家媒體的,還有有關部門的。我在裏面説話沒人理我,但他們又不退羣,就在那兒看着你。”他説。